图为《秘密》剧照
《秘密》是东野圭吾的长篇小说代表作,创作生涯里程碑作品,在众多读者心目中仅次于《白夜行》。东野曾说:"《秘密》是上天对我兢兢业业努力写作的褒奖。"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《秘密》讲述的故事,那就是:这是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三口之家,他们必须保守这个秘密。
《秘密》不是推理小说,却获得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,并领衔《书的杂志》年度推理小说排行榜,日本销量突破200万册。从《秘密》开始,东野圭吾的作品被翻译成英文走向西方世界。可以说,《秘密》在奖项、销量和题材上得到了东方、西方读者的普遍欢迎。
秘密
东野圭吾
1
没有任何预感。
这天早上,平介下了夜班回到家时刚好八点。他走进四叠①半大、铺了榻榻米的起居室,打开了电视机。并不是有什么要紧的节目,只是想看看昨天大相扑比赛的结果。平介今年即将四十岁,他确信今天也不过是自己这三十九年来平凡安逸生活的延续。更确切地说,这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既定的事实,比金字塔都难以撼动。
因此他在选台时,根本没想过电视里会出现让自己震惊的画面。假如社会上发生了令人哗然的事件,他也会认为那一定和自己没有关系。
他调到了每次下夜班后必看的节目。那个节目内容覆盖面广,囊括了从娱乐圈绯闻到社会上的最新动态,但没什么深度。主持人是一个在家庭主妇当中颇受欢迎的中年男人,看起来是个好人,平介并不讨厌他。
然而电视画面中最先出现的,不是主持人往常的笑脸,而是某地的雪山。像是在直升机上拍摄的,男记者的声音被螺旋桨发出的轰鸣声盖住了。
出什么事了吗?平介心想。可究竟发生了什么,他并没有兴趣知道。目前他只关心自己支持的相扑选手有没有获胜。这名选手正在向大关①冲刺。
平介脱下胸口处带有公司名称的上衣,用衣架挂在墙上,搓着双手,走到了隔壁的厨房。虽说已经三月中旬了,可只要一天不用暖气,木地板就是冰冷的。他赶紧穿上了绣着郁金香图案的拖鞋。
他打开冰箱,从中间那层拿出一盘炸鸡块和土豆沙拉,把炸鸡块放进微波炉,设置好时间后摁下开始键,又给水壶灌了水,放到火上。在等水烧开期间,他从碗筐里找了一个汤碗,然后拉开餐具柜的抽屉,拿出一袋即食味噌汤,撕开包装袋,把酱料倒入碗中。冰箱里还有肉饼和炖牛肉,他决定明天的早饭就是肉饼了。
平介在一家汽车零件制造商下设的工厂工作,前年起被任命为班长。每个班轮流上两周的日班和一周的夜班,如此循环往复,这周又轮到平介所在的班上夜班了。
虽说夜班完全打乱了生活节奏,对于还不到四十岁的平介来说,身体固然受累,却也不是件坏事。一是因为加班有补贴,二是因为能和妻子女儿一起吃饭。
这一年,也就是一九八五年,日本企业的效益特别好,平介所
①日本职业相扑力士的等级由低至高为序之口、序二段、三段目、幕下、十枚目(又称十两)、前头、小结、关胁、大关、横纲。
在的公司也不例外。生产总量节节攀升,生产设备的制造行业也十分火热。平介和同事们也因此忙碌起来。正常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,但加班一两个小时已成常态,有时甚至还加到三个小时。这样一来,加班费就是一笔可观的数目。加班费高于基本工资的情况屡见不鲜。
可是加班时间增多,就意味着在家的时间减少。工作日的晚上,平介要九、十点钟才能回到家,因此和妻子直子、女儿藻奈美共进晚餐变成了一件难事。
然而,上夜班的时候就能在早上八点到家,八点正是藻奈美吃早饭的时间。因此平介就能一边和马上要升六年级的独生女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,一边享受妻子亲手做的早餐,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不可替代的幸福。一看到女儿的笑脸,整晚工作带来的疲惫瞬时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与之相比,下夜班后一个人吃早餐简直无聊极了。可是这寂寞的早餐要从今天起连着吃三天,因为直子带藻奈美回位于长野的娘家了。直子的表哥生病去世,她们回去参加葬礼。很早之前就听说表哥已是癌症晚期,命不久矣,因此也算不上是突然的噩耗,直子甚至早就准备好了新的丧服。
原本直子计划一个人回长野,可就在出发前,藻奈美说她也想去,因为想去长野滑雪。直子娘家附近有几个小型滑雪场,今年冬天去玩过一次之后,藻奈美就被滑雪这项运动的魅力彻底征服了。
平介工作太忙,难得的春假也不能好好地和妻女一同游玩,因此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一桩顺水推舟的事。只要忍耐一下暂时的寂寞就好,他最后还是决定让藻奈美和妻子同去。而且,如果藻奈美留
在家里,平介上夜班时她就不得不一个人过夜。
水烧开了,平介把热水倒入碗中,一碗味噌汤就做好了,再从微波炉中取出热好的炸鸡块,放在托盘上,端到起居室的矮脚餐桌上。炸鸡块和土豆沙拉,还有计划明天吃的肉饼和后天的炖牛肉,都是直子事先为他做好的。平介对厨房的事基本上没什么概念。就连米饭,都是直子出发前为他做好了许多,然后盛出放入保温瓶里,每天吃一部分就可以了。想必快到第三天的时候,瓶中的米饭要略微发黄了吧,可是平介没有资格抱怨。
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摆好,平介盘腿坐下,先呷了一口味噌汤,略一踌躇后把筷子伸向炸鸡块。那是直子的得意之作,也是他最爱的菜肴。
品尝着熟悉的味道,他调高了电视机的音量。电视里的主持人在说着什么,只是没有一如既往地面带微笑,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僵硬,看起来很紧张。就算这样,他也没有特别在意发生了什么事,只是怔怔地想,昨天的大相扑结果怎么还没出。以前上夜班的时候还能在休息时间瞥一眼比赛结果,可是昨晚没看上。
"那么我们现在再来连线现场确认一下情况。山本,能听到吗?"
主持人说完之后,画面切换了,好像是刚才出现过的雪山。一个年轻的男记者身穿滑雪服,表情有些僵硬地站在摄像机前,身后是身着黑色防寒服的人们忙碌的身影。
"大家好,这里是事故现场。对乘客的搜救还在继续,截至目前找到了四十七名乘客和两名司机。据客运公司的数据,这辆大巴共载有五十三名乘客,目前还有六名乘客下落不明。"
这时平介才开始认真看起画面里发生的事。"大巴"这个词牵动了他的心,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和自己无关,也没有停下夹着沙拉送往嘴里的动作。
"山本,目前已获救的乘客生命体征如何?之前的消息是,已有数名乘客不治身亡。"演播室里的主持人问道。
"嗯,就目前得到确认的情况来看,包括发现的遗体在内,已经有二十六人死亡。其他乘客已被送往当地医院接受治疗。"记者一边看着笔记一边说道,"只是大部分幸存者都身受重伤,性命危急。现在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。"
"真是令人担心啊。"主持人表情凝重地感叹道。这时,画面右下方出现了手写字幕-长野境内滑雪大巴坠落事故。看到这里,平介的手停了下来。拿起遥控器换台,可所有的频道都在播放同样的内容。他最终换到了NHK,正好女主播要播报什么。
"接下来继续为您播报大巴坠落事故的最新消息。今天早上六点左右,长野县长野市内的国道上发生了一起滑雪大巴坠落事故,事发车辆由东京开往志贺高原,是大黑交通东京总部的车辆……"
平介的大脑随即发生了轻微的混乱。几个关键词接连涌入他的耳朵:志贺高原、滑雪大巴,然后是大黑交通。
这次直子回娘家之前,一直在犹豫坐什么车。如果坐火车,到直子娘家不太方便。之前同平介一起回去的时候总是平介开车,然而直子不会驾驶,不能自己驱车回去。
要不还是坐火车吧,直子暂且这样决定,可转眼间她又找到了新的办法,就是年轻人经常乘坐的滑雪大巴。正值滑雪旺季,从国铁东京站前出发的大巴一天多达两百车次。
刚好直子有女性朋友在旅行社工作,便拜托她查询,没想到还
真找到了有空座的大巴,有一组客人突然取消了行程。"运气真好!之后让人到志贺高原接我就行了,也不必提着沉重的行李走路。"得知有空座之后,直子兴奋地拍着手说道。确实是这样。平介战战兢兢地追溯着当时的记忆,就像在黑暗中提心吊胆地沿着楼梯向下走。直子说的应该就是大黑交通十一点从东京站出发、开往志贺高原的滑雪大巴。平介的身体倏地一阵发热,紧接着汗水濡湿了衣服,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,耳后的动脉也突突地跳动着。
一家客运公司一个晚上从一个地点始发的滑雪大巴有好几趟,平介根本无暇顾及这一点。他靠近电视机,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微小的信息。
"接下来通报已经通过身份证明文件确认身份的死者,名单如下。"画面中出现排列着的人名,女主播慢慢地读着,可都是些平介不认识也没听说过的名字。
食欲消失了,平介口干舌燥。可即便如此,他还是完全没有真切地感觉到这场悲剧可能和自己有关系。一面害怕听到杉田直子和杉田藻奈美的名字,一面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说"怎么可能,不会发生这种事的"。这样的悲剧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家……
女主播的声音停止了,这意味着目前确认的死者名单已经读完了。没有直子,也没有藻奈美。平介重重地长出一口气,可是心头的巨石并没有放下,因为还有十几个人身份不明。平介试着回想妻女有没有带着能证明身份的物件,可是他不确定。
平介把手伸向柜子上的电话,想往直子娘家打个电话问问。如果已经到达,或许就无须担心了。他祈祷着,一定要没事。
拿起听筒正要拨号码,手停了下来。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电话号码,之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。直子娘家的电话号码只要按照某种谐音去记,就会非常容易记住,平介是记过的,可现在任凭他怎么想,也想不起来那个谐音是什么。无奈之下,他只好在旁边的整理箱中寻找电话簿,最终在堆成山的杂志下面找到了。他匆匆打开"KA"那一页,因为直子娘家的姓氏是笠原(笠原在日语里读作KASAHARA)。终于找到了。号码的最后四位数是"七、○、五、三"。看着这四个数字,平介还是没想起来谐音是什么。
他重新拿起听筒,正要拨下号码时,电视中的女主播说道:"最新消息,就在刚刚,疑似一对母女的一名成年女子和一个女孩被送往长野中央医院,女孩随身携带的手绢上绣着'杉田'二字。再次播报,就在刚刚……"
平介放下听筒,坐直身子。他听不见女主播的声音,耳朵里一直有个声音嗡嗡作响,过了一会儿,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呻吟声。
啊,他突然想起来了,七○五三是直子名字的谐音。
两秒后,他猛地站起身来。
2
驱车行进在不熟悉的雪道上,平介终于在傍晚六点刚过时到达了位于长野市内的医院。出发前联络了公司,又确认了医院地址,不知不觉出发时间就有些迟了。
虽说已是三月,停车场的角落里仍残留着好多雪。平介停车的时候,保险杠稍稍扎进了积雪里。"平介!"
他刚走进医院入口,就听见有人叫他。循声望去,直子的姐姐容子正朝他跑来。她穿着毛衣配牛仔裤,好像没化妆。容子的丈夫是入赘到她家的,他们继承了家里的荞麦面店。
"她们俩怎么样了?"平介顾不上打招呼,径直问道。出发前平介给容子打过电话。容子在知道事故发生后往平介家里打了几次电话,不巧平介还没回去,没有接到。"医生说还没有恢复意识,现在还在紧急抢救。"面颊总是红润饱满的容子,此刻脸色煞白。平介从没见过她像这样紧锁眉头。
"哦……"
来到并排摆放着长椅的等候室,有人站了起来。定睛一看,是岳父三郎,他旁边是容子的丈夫富雄。
三郎带着几近扭曲的表情走了过来。他看着平介,鞠了好几次躬,但并不是在问好。"平介,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!"他在道歉,"要不是我让她们来参加葬礼,就不会出这样的事。都是我的错!"他原本瘦小的身体看起来更小了,仿佛忽然间苍老了许多,平日里做荞麦面时那副豪爽的样子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"请别这样说。没陪她们一起回来,我也有错。而且也不是救不活,对吧?""没错,爸爸,我们来为她们祈祷吧。"容子正说着,平介的视野角落里出现了一抹白色。一名看似医生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走廊一角。"啊,医生!"容子跑了过去,"怎么样了,她们俩?"看来这位就是直子母女的主治医生。"呃,这个……"医生说着,目光向平介投来,"您是病人的家属吗?"是,平介回答。可能是紧张的缘故,声音有些嘶哑。"请您过来一下。"医生说。平介全身僵硬地跟在后面。
医生带他来到的不是母女二人的病房,而是一间狭窄的诊疗室。里面挂着几张X光片,一半以上都是头部的图像。哪个是直子的,哪个是藻奈美的,到底是她们俩的,还是其他人的,平介完全没有头绪。
"我就直说了。"医生站着开口道,"情况很不妙。一副愁苦的腔调,"
"哪个?"平介也站着问道,"我妻子和女儿,哪个?"
医生没有马上回答,视线从平介脸上移开,嘴唇轻启,像是在思索该怎么说。平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。"两个人都……"
"您夫人的外伤非常严重,背上多处插着玻璃碎片,有一片直接刺到了心脏,被救出来时已经大出血。这种情况下患者大多会因失血过多而死,现在是她的体力在奇迹般地支撑着,不知道能撑到多久,希望她能挺过来。"
"我女儿呢?""令爱……"医生说着,舔了舔嘴唇,"几乎完全没有外伤,只是全身受到了压迫,不能呼吸,对大脑产生了影响……""大脑?"墙上并排挂着的头部X光片映入了平介眼帘,他问:"这样下去会怎样?""现在靠呼吸机维持着生命,照此下去意识不能恢复的可能性很大。"医生平静地说。"也就是说,植物人?""嗯。"医生冷静地回答。
平介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,想说些什么,脸却像被胶粘住了一样,嘴唇抖个不停,槽牙颤抖着发出声响。他跌坐到地板上,体内的力气好像被抽去了一般,手脚冰冷,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。
"杉田先生……"医生将手放在平介的肩上。"医生,"平介就地跪坐好,"请救救她们!不管做什么,请救救她们!让我做什么都行!花多少钱都行!只要她们能活着,怎么都行……求求您了!"他跪在那里,额头贴在油毡地板上。
"杉田先生,快请起来!"医生话音刚落,一个女人的呼喊声传来:"医生,安西医生!"站在平介一旁的医生走到门口问道:"怎么了?""大人的脉搏突然减弱了。"平介抬起头来,"大人"是指直子吗?"知道了,马上就去。"医生说罢回到平介身旁,"请您先去和大家汇合。"
"拜托您了!"平介望着医生的背影再次鞠了一躬。回到等候室,容子马上跑上前来。"平介,医生说什么?"平介想做出"没什么大事"的表情,可是面孔不由自主地扭曲着,
说道:"好像不太乐观……"啊,容子喊了一声,双手捂脸。坐在长椅上的三郎和富雄都低下了头。
"杉田先生,杉田先生!"护士喊着,沿走廊跑了过来。
"怎么了?"平介问。
"您夫人想见您。请快点来!"
"直子吗?"
"这边!"
护士往回跑去,平介急忙跟在后面。在贴着"集中治疗室"牌子的房间前,护士停下脚步打开门,朝里面说了一句:"她的丈夫来了。""请他进来。"一个模糊的声音说道。平介被护士催促着走了进去,看到了母女二人的病床。在正前方右侧的是没有醒来的藻奈美,她的睡脸和在家里见到的别无二致,平介甚至觉得她马上就要醒过来。只是她身上的各种医疗器械把平介的思绪拉回了现实。直子躺在左侧的床上,一看便知受了重伤,头和上半身都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。
站在直子病床前的三位医生好像为平介让道似的,倏地从床边走开了。平介慢慢靠近,看到闭着眼睛的直子。她的脸竟然没有受伤。这大概是唯一令人宽慰的地方了,平介想。
直子-平介正要呼唤,直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,看得出她十分虚弱。直子的嘴唇动了一下,没能发出声音。但是平介知道妻子想说的话。她是在问,藻奈美呢?"没事。藻奈美不要紧。"平介伏在直子的耳边说道。平介看到她好像舒了一口气。她又动了一下嘴唇:"我想见她。""好,现在就去。"平介蹲下身,确认床脚有轮子后,解开制动器,
开始移动病床。"杉田先生。"护士轻呼了一声。"随他。"一位医生制止了她。
平介把直子的病床推到藻奈美身旁,拿起直子的右手握住藻奈美的手。"这是藻奈美的手哟。"他对妻子说道,两只手包裹住母女二人紧握的手。
直子的嘴唇倏地放松了,脸上露出圣母般的微笑,握着女儿的手突然变得温暖起来,紧接着无力地垂了下去。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安详,一行泪从脸颊滑落,然后像完成了最后一项工作似的慢慢闭上了眼睛。
"啊!直子!直子!"平介喊着她的名字。
医生确认了脉搏,检查了瞳孔,然后看着时钟宣布:"病人于下午六点四十五分死亡。"
"啊……啊啊啊……"平介说不出话来,只有嘴唇像金鱼一样开开合合,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,连哀号的力气都没有。空气变得沉重起来,压得他双膝跪地,无法站立。他一直握着直子那只急速失去温度的手,蹲在地板上,仿佛身处深不可测的井底。
不知过了多久,待他回过神来,身边已经没有了医生和护士的身影。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堪,他挣扎着站起来,静静地俯看直子双眼紧闭的面庞。一旦开始哀叹,就会停不下来-他对自己说道。人死不能复生,眼前要紧的是考虑生者。
平介转向右边,面朝藻奈美。刚才被直子握着的那只手现在由平介握着。即使用自己的命来换,他也想守护眼前这个天使。哪怕意识不能恢复,只要活着就行。
由我来守护她,直子。我来守护藻奈美-平介如同念咒语一般不停地在心里默念,以此来对抗痛失所爱的悲恸。
他双手紧紧握着藻奈美的手。十一岁的女儿的手是那么纤细,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。他闭上眼,往昔那些幸福的瞬间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,记忆中都是直子和藻奈美的笑脸。
不知什么时候,平介流泪了。眼泪簌簌地滴落到地板上,还有几滴落在了藻奈美的手上。
这时,平介觉得手中有动静。不是眼泪,而是真切地有东西在动。他猛然看向藻奈美的面庞。像人偶一样熟睡的女儿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(本文选自《秘密》[日] 东野圭吾/ 连子心/ 海南出版社/ 2017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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